2025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中国电影迎来了120周年华诞！内地电影坚持社会关注、艺术审美，在百廿年银幕上娓娓道来无数小人物故事，承载了起伏跌宕的社会变迁与时代文化。作为其重要组成部分的香港电影，则践行商业拓展、类型创作，亦走过了110年辉煌历程。

百多年间，内地与香港电影既遥相呼应、又特色发展，相互之间的交流合作由来已久。20世纪三四十年代，因日本侵略以及内战爆发，上海影人多次南下，将进步理念、优秀人才与优渥资本带至香港，协同香港本土影人，促使香港快速成长为国粤语电影并行的中国电影制作中心。其后五六十年代至七八十年代，香港电影倚仗上海影人大量留港高质量创作以及南洋资本与市场保障，陆续完成大片厂制度到独立制片的产业迭代，发展成被誉为“东方好莱坞”的世界电影生产高地之一。新世纪越来越多香港影人与公司北上开拓，内地与香港电影更加全方位地紧密联系与互动影响。

以改革开放以来四十余年为例，内地与香港在合拍创作、展映发行等多方面，走过了一段不断探索、但渐趋和谐融洽的发展之路。

合拍创作：强强联手，日趋融洽

内地与香港之间的电影合拍创作，是商业资本、人才技术、市场收益等区域合作、优势互补的必然趋势，关乎两地电影的生存与发展。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及90年代中期，香港电影面临东南亚市场萎缩及亚洲金融危机影响，亟需内地资金资源与广阔市场的填补支持；同时，内地电影面临好莱坞竞争与产业化发展，亟需快速提升娱乐生产力，联合擅长商业电影创作运营的香港电影是最好选择。

改革开放初期，内地与香港电影合作的真正兴起，由1982年张鑫炎导演的《少林寺》开始。该片以少林功夫与壮丽风光，给予全球华人观众前所未有的观影新体验，香港票房1600多万位列年度季军，海外收益超过2000万港元，成功开拓广泛的国际市场。1983年李翰祥历史巨片《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公映，包揽当年香港年度卖座影片第四和第八。

80年代后半期以后，娱乐片创作日渐成为内地市场主流，随着电影局放宽合拍政策以及嘉禾、东方、银都等众多香港公司大举北上，两地合拍片中兴推进。这一时期，合拍片产量急剧增加，而且类型相对多元，《新龙门客栈》《黄飞鸿之狮王争霸》等武侠片占据主流，同时《唐伯虎点秋香》《武状元苏乞儿》等喜剧片及文艺片也逐渐丰富。自1995年内地开始每年引进十部分账大片，相较于好莱坞大片视听轰炸，合拍片竞争力相对羸弱，90年代后半期合拍片日渐低落。

2002年张艺谋电影《英雄》横空出世斩获2.5亿人民币票房，标志两地合拍片转向活跃繁荣。民营发行权放开、院线制改革等政策驱动，尤其《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2004年初正式实施，合拍片迎来了市场利好。这一时期，内地与香港合拍片产量迅速攀升至年均30部，日渐形成“硬核”竞争力，助力国产电影市场占有率反超外国电影。在香港，合拍片也是重要支撑和主导力量，占香港电影年产量的一半以上，而且每年最卖座影片多为合拍片。

这一时期，香港本土电影持续低迷，香港电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内地支持。随着徐克、陈可辛、林超贤、刘伟强等大批香港影人北上，《七剑》《神话》《投名状》《窃听风云》《追龙》《九龙城寨之围城》等影片蜂涌而出，《红海行动》（36.4亿）、《美人鱼》（33.9亿）、《捉妖记》（24.4亿）、《捉妖记2》（22.3亿）、《西游·伏妖篇》（16.6亿）等众多影片在两地创造票房佳绩。通过融资、制作与发行等多区域推进，合拍片实现了资本、人才、市场等优质资源互补，一路上扬发展良好。

创作方面，香港电影的商业娱乐与内地电影的美学探索强强组合，推进两地合拍片丰盈发展。《叶问》系列和《一代宗师》等影片将“叶问”打造为继“黄飞鸿”之后的武侠功夫片全新IP，加上《功夫》《十月围城》等精彩佳作，在海内外引发现象级观影热潮；奇幻片策应香港电影技术升级，“西游”“狄仁杰”“捉妖记”等传统文化系列IP创造性转化，在创新性讲好中国故事的同时，将视听特效制作提升至新技术高度；警匪片最具类型优势，“杀破狼”系列、“扫毒”系列等品牌化推出，形成强劲的娱乐竞争力。

期间，内地与香港合拍片兼顾内地与香港观众的审美及价值取向，探索“港味”美学与家国宏大叙事之间的融合。《岁月神偷》《桃姐》等文艺片着眼于平凡向上的小人物，强化积极温情的生命体验与人文美学。以林超贤电影《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为领衔，两地合拍片将类型美学与内地核心价值观对接，成功打造主流电影新景观。

展映发行：在港推广，海外传播

由历史到当下，香港作为国际大都市，无论英殖民统治阶段，还是回归以来，都具有嫁接内地、香港以及全球资源的桥梁优势。国家“十四五”规划战略赋予香港以“中外文化艺术交流中心”的新定位，香港更需承接起强化文化交流与全球拓展的重要使命。

在此背景下，内地与香港双向促进异地展映以及海外发行是重要表现。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南方影业公司长期肩负“走出去”“引进来”的使命，担任香港电影的内地推手，坚持推进国产电影海外推广。20世纪五六十年代，“南方”创造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天仙配》等戏曲歌唱片在港热映，80年代后实现了《大闹天宫》《牧马人》等影片在港展映，并成功发行《站直啰，别趴下》《香魂女》等众多优秀国产片。

改革开放以后，“南方”积极链接中国电影与世界市场，传播中国形象、提升国家软实力。80年代以来，“南方”坚持举办一年一度的国产电影展。回归后，尤其2005年并入银都机构，“南方”坚守初心每年举办“中国电影展97”“中国年青导演电影展”等，打造香港观众了解观看国产电影的重要高地。当下，作为“银都体系”之一的“南方”高效联动商业院线、艺术院线、网络媒体等路径，助力中国电影与企业出海。比如2024年将《九龙城寨之围城》发行至美英等世界多国并创下不俗票房；2025年联合“东方”“英皇”“洲立”，在港澳地区发行《哪吒之魔童闹海》并斩获6300多万票房，并成功助力该片海外传播。

面向2035年电影强国建设目标，未来内地与香港合作交流必须向“新”求“质”，以区域电影与国家电影深度融合的全新“生产力”，焕活电影创作与交流传播的创新力、创造力、生命力与竞争力，助力中国故事更好走出去，赋能中华电影生命体与文化共同体的全球影响力。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亚洲与华语电影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副会长）